比尔・盖茨，图源：视觉中国

文/福布斯中国

北京时间2月6日晚间，谷歌 (Google) 终于宣布加入生成式人工智能竞赛，并推出一款名为Bard的人工智能服务，与当下颇受欢迎的ChatGPT竞争。公司首席执行官桑达尔・皮查伊在一份声明中说，该服务最初将只提供给少数测试人员，将在“未来几周”进行更广泛的发布。

在过去数年中，谷歌从未表现得如当下一般急切。皮查伊宣布启动了“红色警报”，并迅速调动了公司内部几个工作小组，同时还邀请联合创始人拉里・佩奇和谢尔盖・布林参与审查公司人工智能战略。但此时其在生成式人工智能赛道上的主要竞争对手已经不仅仅是OpenAI这一家初创公司了，它需要面对的还有微软。

如何面对未来数年内注定激烈的人工智能行业竞争格局？微软或许是独立于OpenAI与Google之外的特殊观察角度。

近期微软联合创始人比尔・盖茨在接受《福布斯》采访时谈到了他与人工智能独角兽OpenAI的合作、他重返微软园区的情况，以及人工智能对就业和医学的潜在影响。

2020年，比尔・盖茨离开了他在1975年共同创立的科技巨头微软公司的董事会。但他说，他现在仍然会花大约10%的时间待在华盛顿雷德蒙德 (Redmond) 的微软总部，与产品团队开会。这些会议的一个重要话题就是――人工智能以及人工智能如何改变我们的工作方式――当然还有如何使用微软的软件产品来实现这一点。

2022年夏天，盖茨会见了OpenAI联合创始人兼总裁格雷格・布罗克曼 (Greg Brockman) ，并查看了这家独角兽创业公司推出的一些生成式人工智能产品，最近，该公司宣布与微软建立“持续多年、价值数十亿美元”的深度合作关系。

以下就是盖茨在接受《福布斯》独家专访时谈到的他对人工智能的看法。

为保证文本清晰连贯，以下采访内容经过编辑整理。

福布斯：我最早看到你兴奋地谈论OpenAI正在做的事情是在2018年，是这样吗？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对这家公司产生兴趣的？

比尔・盖茨：（我）对人工智能的兴趣可以追溯到我最早学习软件的时候。计算机能看、能听、能写的理念是整个行业的长期追求，所以这对我来说一直都非常有趣。因此，随着一些机器学习技术开始运作良好――特别是语音和图像识别方面的技术――我一直对我们还需要多少发明才能让人工智能实现真正的智能化好奇不已，而我这里说的智能化就是指能通过测试和能够流利地写作。

我和山姆・阿尔特曼 (Sam Altman，独家专访OpenAI创始人：ChatGPT及通用人工智能将如何打破资本主义？) 很熟。我是通过OpenAI认识了格雷格 (Greg Brockman) 和那里的其他人，比如伊利亚 (Ilya Sutskeve，OpenAI的联合创始人兼首席科学家) 。

我曾经对他们说，“嘿，那个，我认为它不会再上一个台阶了，除非我们有一个更明确的知识表达，以及明确的符号逻辑形式。”还有很多人都提出了类似的问题，不仅仅是我一个。但是他们说服了我，让我相信当他们扩大这些大型语言模型的规模时，就会出现重要的突现行为，而且他们在强化学习的基础上做了一些真正创新的事情。我一直和他们保持着联系，并且他们在展示自己的东西方面也一直很出色。

现在，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正在开展一些合作，特别是在这些技能所需的巨大后端方面，而这确实需要通过他们与微软的合作来实现。

福布斯：这对你个人来说一定很令人欣慰，因为你的成果在帮助实现他们的成果。

比尔・盖茨：是的，这对我来说很棒，因为我喜欢这类事情。此外，戴上我的基金会的帽子（他指的是比尔和梅琳达・盖茨基金会，他在我们去年9月的采访中谈到了更多关于它的消息），为内城区的学生提供数学辅导，或者为非洲那些一生中从未见过医生的人提供医疗建议，所有这些事情都很棒。你知道的，毕竟我们没有足够的白领工人来从事很多有价值的工作。不得不说，去年（人工智能领域）的进展让我非常兴奋。

福布斯：很少有人能像你这样近距离地目睹如此多的技术变革或重大转变。你会如何将人工智能与科技史上那些具有历史性的时刻进行比较？

比尔・盖茨：我得说，这是科技史上具有历史性的时刻之一。

曾经我们的个人电脑是没有图形界面的，后来才出现了有图形界面的个人电脑，比如Windows和Mac；对我来说，它真正始于我和查尔斯・西蒙尼 (Charles Simonyi) 一起在施乐帕克研究中心 (Xerox PARC) 工作的时候。那次演示对我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并且为此后微软和整个行业所做的许多事情奠定了方向。[编者注：施乐帕克研究中心是一个硅谷研究小组，以研究从桌面到图形处理器和以太网的技术而闻名。]

再后来，互联网又将这一切提升到了一个全新的水平。在我还是微软首席执行官的时候，我写过一份关于互联网“浪潮”的备忘录。在过去的12个月里，我在人工智能方面所看到的一切都与PC、具有图形用户界面的PC或互联网的出现一样重要，这真是令人震惊。可以说，人工智能是数字技术的这四个最重要的里程碑之一。

而且我知道，OpenAI在这方面比其他人做得更好。我不是说这个领域里只有他们。事实上，你知道的，AI领域令人惊叹的部分原因就在于，会有很多公司进入。但OpenAI做得非常非常出色，他们在人工智能的许多方面都处于领先地位，人们已经可以通过ChatGPT的广泛适用性看到这一点。

福布斯：你认为这将如何改变人们的工作和做生意的方式？人们应该为生产力的提升感到高兴吗？还是说他们应该担心失业问题？关于这对人们的工作方式意味着什么，我们应该知道哪些？

比尔・盖茨：大多数关注人工智能的未来学家都表示，重复性的蓝领体力劳动将是最先受到人工智能影响的工作。这确实正在发生，人们不应对此降低警惕，但它发生得比我预期的要慢一些。

你知道，罗德尼・布鲁克斯 (Rodney Brooks，麻省理工学院荣誉教授，机器人公司企业家) 对其中一些事情发生的速度提出了一些我认为过于保守的观点。虽然自动驾驶面临着特殊的挑战，但工厂的机器人化仍将在未来5到10年内陆续发生。令人惊讶的是，那些涉及阅读和流畅写作的任务――比如总结一组复杂的文件，或者按照某位既有作家的风格写一些东西――这些任务都可以用这些大型语言模型来完成，并且还能反过来强化它们，这样的流畅性真的非常惊人。

去年夏天，我向格雷格提出了一个问题：“嘿，OpenAI的模型能通过AP生物学考试吗？”我说，“如果你能给我演示一下（它如何通过），我就会说它能以一种深度抽象的形式来表达事物，而不仅仅是停留在统计的层面上。”当我刚开始做编程的时候，我们就做了一些随机的句子生成器，例如设置典型的英语句子的语法――你知道的，包括名词、动词、宾语；然后我们会输入一组名词，一组动词和一组宾语，然后让句子生成器在每组单词当中随机挑选一个。每隔一段时间，它就会冒出一些有趣或半成文的东西。你看到后会感到惊叹，就像是“猴子在键盘上打字”的情况。

OpenAI的情况也与之有些类似。以（AI）能回答AP生物考试的问题的能力为例，当一个人阅读一本生物教科书时，他/她的脑子里会留下什么？我们无法从神经学的角度来描述这一过程。但去年夏天，OpenAI向我展示的进展让我非常惊讶。当时我就想，我们必须发明更明确的知识表达。

萨提亚 (Satya Nadella，微软首席执行官) 非常乐于听取我在技术方面的意见。我大约花了10%的时间与微软的产品小组讨论他们的产品路线图。我很享受那段时光，这也有助于我为盖茨基金会的工作了解卫生、教育和农业方面的最新信息。

因此，去年夏天给OpenAI提供反馈对我来说也是一大幸事。现在，人们看到的和我看到的差不多，但我当时看到的一些东西可是最前沿的。因此，按照这个进度，（AI）帮助人们写作和阅读的功能正在开发，而且只会变得越来越好。此外，他们还没有触及到这个领域的边界，他们的竞争对手也没有。

福布斯：那么，这在法律界、财务界或医学界意味着什么？已经有很多人在玩ChatGPT，试图推动它在这些领域的应用，甚至包括像搜索这样基本的东西。

比尔・盖茨：ChatGPT确实还不完美。没有人说它不会出错，它的使用也不是很简便。此外，对于数学这样的东西，它还会完全算错。在接受训练之前，它对错误答案的自信也令人震惊。

曾经我们想训练它做数独，但它会做错，还会说，“啊，我打错了。”好吧，它当然是错了，但它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它又没有键盘，更没有手指，但它却说“我打错了”？好吧。但这是（训练文本的）语料库教给它的。

福布斯：在与格雷格和山姆认识之后，是什么让你相信他们正在负责任地构建人工智能，以及人们应该相信他们是这项技术的好管家？特别是当我们越来越接近通用人工智能（AGI）的时候。

比尔・盖茨：OpenAI成立的时候就考虑到了这个问题。他们当然不是一个纯粹以盈利为目的的组织，尽管他们确实想要有资源来建造很大很大的机器来推进这项工作，因为最终，这将在硬件和培训成本上花费数百亿美元。但人工智能近期面临的问题是生产力问题，也就是说它将提高生产率，从而影响就业市场。

至于它长期的问题，虽然目前还没有到来，但也有人在担心，那就是控制问题。如果控制它的人类把它带到错误的方向上怎么办？如果人类失去对它的控制权，那意味着什么？我认为这些讨论都是有意义的。

（OpenAI的）这群人关心人工智能的安全。他们会勇于承认他们还没有解决这些问题。作为一个合作伙伴，微软也为这些话题带来了很多思考。你就看吧，人们会对人工智能开展很多讨论，它将是2023年最热门的话题。毕竟，它将在一定程度上改变就业市场，并且它会让我们好奇人工智能的边界在哪里？例如，它现在还远不能从事科学发明的工作，但考虑到我们现在所看到的情况，这在5年或10年后就有可能会发生。

福布斯：到目前为止，你在这些AI工具创造的东西里看到你最喜欢或觉得最有趣的东西是什么？

比尔・盖茨：摆弄这些工具真的很有趣。例如当你和一群朋友在一起，你想写一首关于某件事有多有趣的诗，你可以跟它说，“以莎士比亚的口吻写它”，而它也确实能写出来――这种创造力真的很有趣。尽管我拥有ChatGPT的访问权限是出于一些严肃的目的，但我经常只是为了好玩而去访问它，这让我自己都感到惊讶。在我背诵了它写的一首诗之后，我不得不承认，我不可能写出那样的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