贩卖ChatGPT的淘金人

撰文 | 文烨豪  

编辑 | 吴先之

互联网语境里，ChatGPT泛起的涟漪，已然变成了汹涌的巨浪。

海外，谷歌、苹果等科技巨头正紧急思索着防御对策，国内，百度等玩家试图抓住窗口期，重塑搜索大业，云从科技等逐梦元宇宙的玩家，亦试图分一杯羹。

在此背景下，资本市场似乎也找到了新的乐园，掀起了狂欢，推动着ChatGPT概念股不断走高。

而离开互联网语境，ChatGPT的生命力非但不减，反而更加旺盛。围绕ChatGPT展开的生意，亦在暗面生根发芽。

真假ChatGPT

随着ChatGPT的讨论度愈来愈高，目光敏锐的店家们也从中嗅到了商机。

以淘宝为例，只需搜索ChatGPT，便能找到大量相关商品。而贩售这些商品的店铺，也都清一色为ChatGPT而生――有的店铺会将ChatGPT作为关键词写入店铺名，有的店铺甚至还会将自己包装为OpenAI“官方店”，问答均采用官方口吻，叫人难以分辨。

这其中，绝大多数是贩卖ChatGPT帐号生意的玩家。众所周知，由于OpenAI业务并未覆盖国内市场，所以国内用户使用ChatGPT，通常需要迈过几道“坎”――不仅需要“魔法”，注册其帐号亦需海外电话号码验证。

对绝大多数国内用户而言，仅凭一己之力绕过门槛并不容易。基于此，售卖成熟的ChatGPT帐号，成为了国内ChatGPT生意中最火热的领域。

据光子星球观察，淘宝上的ChatGPT账号售价在几元到十几元不等，往往按帐号使用时间、帐号是否共享等标准划分价格。

用户下单后，店铺不仅会提供账号，亦会提供涵盖使用教程、常见问题在内的文档，基本覆盖国内用户除“魔法”在内的所有问题。而尽管并不提供“魔法”，但却会给用户指路――让用户求助懂电脑的男同学，或是去手机线下维修店询问等。

客观地说，前述玩家只是利用国内用户对ChatGPT的信息差赚钱，其亦为用户提供了实质上的帮助，有其价值所在。相比之下，另一批玩家的变现思路，则略显疯狂。

张钊在一家MCN机构从事文案创作工作，前段时间，一条用ChatGPT写文章的短视频引起了她的注意。据她回忆，“只需几个关键词，AI就能写出一段还不错的宣传语，甚至把它改写成诗歌，当时感觉真的很神奇。联想到现在的工作，就想着能用AI来节约时间，提升生产力。”

怀揣着此番想法的她，先是在百度搜索了怎么使用ChatGPT，并找到了一篇包含其链接的文章，但由于不懂“魔法”，她并未能如愿，只能求助于淘宝。

只是，淘宝并非她想象中那般“万能”，纵使她问了一圈外加苦苦哀求，各店铺也只愿提供帐号，没有店铺敢碰触红线，为她提供“魔法”。无奈的她，最终花了几十元，购买了无需“魔法”的“ChatGPT国内版”使用权限。

购买后，商家给她发了一组帐号密码，以及一个微信公众号的二维码，内含帐号登录、付费充值等信息。而在扫码关注，用商家给的帐号登陆后，张钊终于如愿以偿，用上了所谓的“ChatGPT”。

当她满怀期待地同“ChatGPT”展开对话后，却发现其似乎远没有视频中那般智能。“很多话都不讲逻辑，前言不搭后语，让它编个故事，结果它连我给的关键词怎么用都不是很清楚。就感觉所谓的AI，不过如此。”

为此耗费大量时间精力的张钊，在社交平台上唱起了ChatGPT的“反调”。直到在一次关于ChatGPT是否智能的网上辩论过程中，有人告诉她“现在市面上有很多假的ChatGPT”，再联想此前的种种，张钊方才顿悟。

对此，业内人士李涛告诉光子星球，现阶段国内的假ChatGPT之所以如此泛滥，其实就是掐准了绝大多数人没有“魔法”的软肋。

据其透露，有些商家会宣称自己调用的是OpenAI的API，有的美其名曰“国内版”，有的则是直接宣称100%正版。但不管话术如何，这些打着ChatGPT的旗号的“免魔法版本”，实际上多数都是其他语义AI的“魔改版本”。

“魔改版最大的特点是，只有你问它‘你是谁’，它的回答才同ChatGPT一样，而问其他问题其智能程度均同ChatGPT有着很大的差距。举一个简单的例子，让ChatGPT写一个色情故事，其会直截了当地拒绝，但盗版ChatGPT却能根据你所给出的关键词哗哗啦啦写出一大堆。”李涛解释道。

而据光子星球了解，类似的盗版ChatGPT不仅会利用淘宝、闲鱼等获客，还会在各平台的ChatGPT相关内容下留言引流――将用户导至公众号完成转化。颇为戏谑的是，在闲鱼上，“开发搭建ChatGPT国内版本”本身甚至都成为了一门生意。

显然，流量喷涌之下，国内玩家们已然跑通了盗版ChatGPT的商业模式。而除了贩售ChatGPT本身，围绕ChatGPT的各类生意亦在一时间展开。

国内大学生，也在用AI写作业

当资本市场还在靠着ChatGPT的故事造梦之时，已有用户学会了如何利用它搞钱。

曾有海外博主总结过ChatGPT的数种变现思路，但对绝大多数用户而言，通过ChatGPT制作SEO优化工具、缩略图工具等变现路径略显复杂，对技术要求甚高。此外，由于前述国内市场的特殊面貌，现阶段国内ChatGPT并不普及。

因此，对想要通过ChatGPT搞钱的国内用户而言，将其视为内容生产力工具，似乎是更好的选择。而据光子星球观察，该路径的一条岔道，正是当下处于风浪中的学术领域。

当下，海外大学生用ChatGPT写论文已然泛滥。外媒的一项调查显示，在美国，用ChatGPT完成作业的大学生比例高达89%。

这不仅导致多家大学于校内网络封禁ChatGPT，就连《Science》《Nature》两大期刊亦针对ChatGPT更新了投稿规则。迫于舆论压力，OpenAI也在2月推出了AI创作检测工具AI Text Classifier。

但或许是基于国内过高的使用门槛，国内学术语境对ChatGPT的讨论显得平淡许多。只是，讨论度甚微，并不代表着没有需求。翻看前述出售ChatGPT帐号店铺的评价列表，有相当数量的用户付费的目的正是为了写论文，甚至还有用户拉起了群，分享ChatGPT写论文的经验总结。

在西南某211大学读大三的黄元奇，正是某交流群的成员。他告诉光子星球，用ChatGPT写论文，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方便。“现在ChatGPT生成内容好像有字数限制，字数过长很容易报错，只能引导他照着目录，一段接一段地写。写的时候，它还很喜欢说些看似很有道理的车轱辘话，实际上并没有太多意义。”

“此外，太过专业的领域，就算你主动投喂内容，ChatGPT也常常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每次写完还得去验证真实性，相当麻烦。”

因此，他告诉光子星球，如果按毕业论文的标准来看待现阶段的ChatGPT，那其最多只能作为辅助工具，但如果是用来应付平时的学科作业，那ChatGPT就显得威力十足。“给个方向，再搭个框架，然后找几篇素材让它‘翻译’一下，交个期中、期末作业妥妥够了。”

而学到新技能的黄元奇，并不满足于完成自己的作业，而是想以此赚到自己的第一桶金。但考虑到论文太过麻烦，外加潜在的风险，于是他开始用小号在大学信息分享群试着接单，只帮人代写平时作业。大学群单量寥寥，他又在闲鱼上线了相关商品，定价几十块，帮人写写作业、文案。

只是，接单的这一个月，他并没有赚到什么钱。

“学校群基本没人找，因为我们学校作业基本都是书面形式，就算我写完他们还得抄一遍，太麻烦。闲鱼上来的也基本都是学生，不仅要得急，很多人连要什么都说不清楚，沟通成本实在太高，写完还得加加减减，赚到后面就是辛苦钱。”

因此，当下的黄元奇已处佛系接单状态，不再做那个代写作业月入过万的梦。而有人在离开，有人却想着进来。

教人赚钱的生意经

当下，教别人“如何用ChatGPT赚钱”，反倒成为了赚钱的套路。

翻看各内容平台，随处可见关于如何用ChatGPT薅羊毛、赚钱的视频，这些视频除了内容本身没有太多区别，评论区亦都有着作者的置顶留言――“点击/搜索关注XXX，一键领取实战教程”。

当用户根据指示添加对应微信号后，所谓的“导师”会先向用户介绍赚钱方法论，比如将ChatGPT生成的文案转化为视频来薅平台激励，再鼓吹其所谓的爆款技巧，引导用户观看免费课程。

值得一提的是，在此过程中，其并不会要求用户付费――即便是用户想要直接交钱上车“一步到位”，亦会被拒绝，而是让其先看直播课。

而所谓的直播课，实际上是录播，导师与所谓的学员会以各种赚钱的经验案例来PUA用户，直至用户彻底相信自己能够通过自媒体赚钱，其才会露出“獠牙”――兜售数千元的课程。

据一位用户透露，其导师兜售的课程价值5480元，包含价值3000元的批量剪辑软件，以及带有流量扶持的千粉短视频帐号，外加课程及导师一对一辅导，并承诺15天内就会产生收益。可当其付费后，对方只是给他发了一套录播课，其他服务并没有如约履行。想要退款，客服则先是含糊其辞，最后直接不回消息。

互联网是个轮回，这场被精心包装的游戏，本质上与曾经的卖赚钱门路、卖剪辑教程等套路一脉相承，而ChatGPT则是其引流的道具。这不禁让人想到了元宇宙盛极之时，靠卖课、卖书捞金百万的“神棍”们，毕竟在风口下教人如何赚钱，才是赚钱的好学问。

但归根结底，上帝的归上帝，凯撒的归凯撒，此刻尚不知盗版ChatGPT还能存活多久，亦不知疯狂的玩法是否会被叫停，只知造势浪潮下，荒蛮的故事还会继续上演。而ChatGPT也好，其竞争者也罢，均将在此番混沌之中，走向未知的下半场。

跟ChatGPT聊投资：谈宏观话题有套路，拒绝点评个股

横空出世的聊天机器人ChatGPT，真的什么都能聊吗？比如，投资理财。

2月7日，澎湃新闻记者与ChatGPT展开了一场对话，尝试将一些投资热点问题抛给ChatGPT，比如：美联储将何时将停止加息？A股如何投资？中国最好的基金经理是谁？来看看它的回答。

预测行情有风险

关于，美联储在2023年的加息路径，澎湃新闻记者就此询问ChatGPT：“美联储何时会停止加息？”ChatGPT给出的答案是：“美联储决策是根据经济形势和通胀压力动态调整的，无法确定具体何时停止加息。预测市场的观点也不一定准确。”

澎湃新闻记者紧接着追问：“美国经济会步入衰退吗？ ” ChatGPT回答说：“预测经济行情是有一定风险的。目前尚不能确定美国经济是否将步入衰退。专家们对此持有不同的看法，因此建议关注最新经济数据和分析，以了解经济的最新动态。”

对于“美联储继续加息将对全球带来怎样的影响”，ChatGPT的回应是：“美联储继续加息可能会对全球经济带来多重影响。一方面，加息可以维护通胀压力、稳定货币价值；另一方面，高利率可能会降低经济增长，降低对外投资和贷款需求。因此，全球经济的影响取决于多重因素的交互作用，不能简单地预测。”

可以看出的是，对于预测类型的问题，ChatGPT并不擅长解答。对这些问题的回答也基本上停留在“科普”阶段。

值得一提的是，即便面对同一个问题，ChatGPT也会给出不同的回答。

例如，澎湃新闻记者使用另一个账号再次询问ChatGPT“美联储何时会停止加息”，ChatGPT给出的答案是：“美联储的加息决策取决于多种因素，包括经济增长、通膨和就业情况。因此，无法确定美联储何时会停止加息。该决策将根据当前的经济情况和预测做出。”尽管内容解读基本一致，但遣词造句方面则有一定差异。

不对个人投资策略提出建议

当被问到A股市场的具体投资时，ChatGPT的表现更加谨慎，基本都回复称“不对个人投资策略提出建议”。可以说，ChatGPT在投资建议方面给到的回答都是正确的“废话”。

例如，对于“你最看好2023年A股哪几个行业？ ”这个问题，ChatGPT表示：“作为一个没有情绪和偏见的AI模型，我不会对任何市场做出个人观点。预测市场走势具有很高的不确定性，受到多种因素的影响，如国内外经济情况、政治局势、行业政策、公司业绩等。因此，最好的做法是关注市场动态，并结合个人投资策略和风险承受能力进行决策。”

澎湃新闻记者追问：“那根据市场看法，2023年A股哪些行业表现会好一点？” ChatGPT同样表示没有准确的预测，不过也提及，“近期一些分析人士对科技行业、消费品行业、医疗健康行业等表示关注，因为这些行业具有一定的长期增长潜力。但最终的表现仍取决于市场的具体情况。”

澎湃新闻记者还问及ChatGPT，其相关概念股大幅上涨，是否建议在现在投资？ ChatGPT对此的回复是：“作为一个没有情绪和偏见的AI模型，我不会对个人投资策略提出建议。投资决策应该根据个人的财务状况、投资目标、风险承受能力等因素进行评估。投资证券市场具有一定的风险，因此投资者应该对投资项目进行全面的分析，了解公司业绩、财务状况、行业前景等因素，并仔细评估市场情况。建议在投资前咨询专业的财务顾问或证券分析师，以获得更好的投资决策。”

此外，对于“贵州茅台值得买吗”这个问题，ChatGPT给出的答案与上述答案完全相同。

主观问题因人而异

澎湃新闻记者注意到，同样的问题采取不同的提问方式，ChatGPT也会给出不完全相同的答案。

例如，为了掌握ChatGPT对中国基金经理的了解程度，澎湃新闻记者换了好几种提问方式，但没有“套”出ChatGPT“心”中的第一名。

首先，澎湃新闻记者提问：“你认识哪些中国的基金经理？介绍一下。”ChatGPT称自己“不认识任何基金经理”，但给中国的基金经理下了一个简单的定义，随后称“在中国，有许多优秀的基金经理，他们在不断努力和完善自己的专业素养，为投资者带来优秀的投资回报。需要注意的是，选择基金经理和基金产品仍需要结合个人财务状况、投资目标、风险承受能力等因素进行决策，避免因盲目跟风导致的投资风险。”

不过，当澎湃新闻记者换了一个账号问出同样的问题，ChatGPT又表示自己“认识很多中国的基金经理”，包括吴晓波、姚嘉铭、张景峰、宋东等“著名的中国基金经理”。

对于“你觉得谁是中国最厉害的基金经理？”这个问题，ChatGPT拒绝评价称“这是一个主观的问题，可能因人而异。”ChatGPT进一步表示：“在中国，有许多优秀的基金经理，他们在为投资者带来高效稳健的投资回报。重要的是要通过科学的评价标准，如业绩稳定性、风险控制能力等，来衡量基金经理的表现。”

但当澎湃新闻记者追问“依据业绩稳定性、风险控制能力来评价，谁是中国最好的基金经理？”时，ChatGPT再次表示拒绝评价，“评价一个基金经理的表现是非常复杂的，因为这取决于多种因素，包括市场行情，经济形势，投资策略等。为了确定最佳的基金经理，建议进行全面的市场研究和评价。”

澎湃新闻记者接着用“中国基金经理的业绩稳定性排名 ”这一问题追问，还是遭到了ChatGPT的拒绝：“我不能提供中国基金经理的业绩稳定性排名。对于基金经理的评价，需要从多方面进行考虑，例如市场状况、经济形势、投资策略等。排名也可能会受到市场情绪的影响，不一定具有可靠性。” 

知识截止到2021年

相对于中国市场，ChatGPT对于同样来自美国的“股神”巴菲特显然更为熟知。

“是的，我知道巴菲特。巴菲特是美国著名的投资者和企业家，也是Berkshire Hathaway公司的董事长和首席执行官。他以其卓越的投资技巧和长期稳健的投资策略而闻名，被誉为现代最成功的投资者之一。他通过对价值企业的投资，使Berkshire Hathaway成为全球最大的多元化投资公司之一，巴菲特的投资哲学和管理方法也被许多人所模仿和学习。”ChatGPT这样介绍巴菲特。

ChatGPT认为巴菲特的投资表现非常出色。“他的投资组合Berkshire Hathaway的股票价值已经大大超过了标准普尔500指数。他的投资策略注重价值投资，通过对优秀的企业进行长期投资，实现财富增值。”

在ChatGPT的认知里，巴菲特是一位非常成功的投资者。ChatGPT认为，巴菲特的投资经验和成功的投资案例使他成为世界范围内的投资偶像。此外，他的慈善事业和管理理念也得到了广泛的赞誉。

不过，在被问及“2022年Berkshire Hathaway的业绩表现如何？”时 ，ChatGPT坦陈自己的知识截止到2021年，无法回答前述问题。“建议您查询最新的财务报告和市场分析数据，以获得最准确的信息。”

ChatGPT承认，由于数据库截至2021年，所以在一些最新的数据和事件方面可能会存在滞后。“但是，通过我们所学到的历史数据和知识，我们仍然可以提供对潜在影响和风险的评估。”

当澎湃新闻记者希望ChatGPT给出对巴菲特的下一步投资的建议时，ChatGPT指出巴菲特强调长期投资，并倾向于投资在他认为具有竞争优势和良好增长前景的公司。“因此，我认为他会继续保持对这些公司的关注，并寻找新的机会。”

有趣的是，ChatGPT更承认，不能完全代替财经记者，“AI可以帮助财经记者进行大量数据分析，快速提取有价值的信息，但它不具备判断力、语言表达能力和创造性思维等人类特质。财经记者需要对数据进行评估，并对它们的意义和影响进行详细解释。因此，AI可以与财经记者合作，但不能完全取代他们。”